2011/06/06
每到六四,就會想起辛棄疾「野塘花落,又匆匆過了清明時節」詞句。歷經22年,中國六四都在禁忌中匆匆而過,如同九○年以前台灣的二二八。然而六四卻又必然像台灣的二二八,重大民主事件終將留下遺產,不會無聲無息消逝。
「後六四」是第三波民主開花處處的年代。緊接六四,「蘇東坡」接連發生,擾攘近一世紀的共產極權及法西斯相繼垮台。之後右派學者福山和左派學者華勒斯坦寫下針鋒相對的《歷史的終結》及《自由主義的終結》。台灣跟上國會全面改選及總統直選的第三波民主腳步。中國則在鄧小平總設計師生前死後指導下,繼續共黨領導及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直到2007年胡錦濤中共十七大政治報告,把「社會主義道路」改成「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正式揭開中國民主發展序幕。可惜那還是「中國特色民主」。
「後六四」對台灣尤其意義重大。台灣由解嚴、解除報禁、黨禁不久,迅速跨入政黨政治、全面民主、資訊爆炸公民社會,這是極驚人的成就。包括東歐及拉美非許多第三世界民主國家已經走回頭路或曾經走回頭路,台灣卻安度了兩次政黨輪替。雖然民主品質欠佳,法治建設及公民文化猶待提升,政黨政治幾乎淪為「敵對式兩黨政治」(後果將是「民主內戰」),但台灣各族群各政黨之間又總有一條線聯繫,一頭拉緊,一頭就放鬆,反之亦然,維持了一種粗糙但微妙的平衡。
這種微妙平衡正是「第三波民主」存活的依據。到今天,大多數台灣民眾已體認且接受了政黨輪替將常態進行的現實。短短20多年,民主有如此進展,而且是由法西斯體制(類似中共極權體制)走出來,那種「民主不適合中國」或「中國人不適合民主」的論點早已不攻自破,堅持「中國特色民主」的人更是故步自封或劃地自限。
誠然,民主可能如熊彼得所言只是一種程序,若無自由、人權、法治的內涵,品質將一團混亂。但民主本身就有一種人人平等及共同作主的喜悅及滿足,除了霍布斯邦所稱《極端年代》之外,很少人會想推翻民主。例如塑化劑食品席捲全台,台灣商譽毀於一旦,這是混亂民主必須付出的代價。但台灣民眾一起檢討,《食品衛生管理法》馬上修補,加重刑罰,台灣不但為此更進步了,而且公民社會更成熟了,共同應對塑化劑風暴就是一次希臘式直接民主的演練。這和中共內部為一黨專政找藉口,認為台灣因民主選舉而倒地不起,不能重蹈台灣覆轍的看法,簡直差之毫釐,繆以千里。
「中國特色民主」想以協商及最底層選舉取代正常民主,隨便逮捕劉曉波、艾未未,任意打壓網路,消滅茉莉花革命萌芽,甚至扭曲福山《國家建構》理論,詭稱中國是世界最弱的政府,專制力量必須加強。這使人想到明代陳恭尹的《讀秦紀》:「謗聲易弭怨難除,秦法雖嚴亦甚疏。夜半橋邊呼孺子,人間猶有未燒書。」自由民主的呼聲是禁毀不了的,六四如同台灣二二八,民主事件終將開出民主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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