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日 星期一

安全是核四問題關鍵.


2013/03/30

核四爭議繼停建一方攻勢凌厲後,續建一方力道也逐漸釋出,如約見反核四地方指標首長、放話停建將損害台美關係、某立委爆料台電「收買」富邦、揚言停建將造成電價上漲及經濟成長下降,等等,幾乎王牌盡出,軟硬兼施。

問題是,這些訴諸社會或個人利弊得失,試圖「曉以利害」的做法,看似針對人性,其實都沒有觸及要害。核四關鍵要害在「安全」,而不是擁核或反核的「價值」選擇,不是堅決反核或穩健減核的「快慢」差異,也不是電價及經濟數字的「價格」問題。安全無法確保,再多「曉以利害」都沒用,反核四公民運動的壯大說明了民心的焦慮不安;反之,安全如果確保,一切都將迎刄而解,反核四公民運動也將翕然而止。

核四停建為什麼聲音越來越大,支持停建的民意越來越高?日本福島核災固然是誘因,但對安全的焦慮不安才是背後真正推手。沒有比出於人性恐懼更能產生巨大力量了。近代政治學兩大鼻祖霍布斯及馬基維利都訴諸「安全」,前者認為對自然狀態的恐懼催生了國家(以保護大家安全),後者認為人類對失去安全的恐懼有利於君王控制人民、軍隊。洛克則以焦慮取代恐懼,認為焦慮是社會行動背後動力。

反核四公民運動亦是如此。如果核四資訊足夠透明,台電足夠讓民眾放心,政府的續建決議又建立在可靠安全(包括核四工程及周邊環境)上,民眾是不會那麼恐懼焦慮的,反核四運動是不會興起的。換言之,反核四運動與原本的反核運動基本上是兩回事,很多反核四者並不反核一、核二,至少是穩健減核派。

低估民眾對安全的顧慮,造成停建民意的暴升。美國開國<聯邦黨人文集>論消弭黨爭時說:「沒有一個人被允許審理自己的案件,因為他的利益肯定會使他的判斷發生偏差。同理,人的團體不宜同時既做法官又做當事人。」不幸,政府及台電即是在核四續建案扮演球員兼裁判的角色,這加重了民眾的不信不安。而且未來如果不是由真正有國際公信力的專家及團體來檢測核四,這種不信不安恐怕亦難挽回,紛爭將永無止境。「公平」停止紛爭的方法剩下了公投一途。

公投之能公平停止紛爭,因為它符合<聯邦黨人文集>所提醫治黨爭的辦法,也就是「共和」。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大家採民主方式決定,公投是最佳辦法。馬英九在這裡頭腦特別清楚,他說「若不用公投,問題會永遠僵持下去。」公投絕不是走進民進黨人單方擅長的遊戲(陷阱),它是民主發展到一定程度必須碰觸的面向,既然人民及社會都要長大,公民必須學習成長,用最不具政治性的核四公投教育人民總比用阿扁式防禦性公投好。

同時,對許多人來說,核四關乎身家性命、子孫未來,甚至國家存滅,睡在核四周邊形同抱著核彈睡覺。這種憂慮及恐懼是真實的,是現代風險社會的特色。當黨派或團體的個別智慧已經無法說服或取信大多數人時,有比公投這個集體智慧更高的解決辦法嗎?

風險意識有古代與現代之分。十八世紀的約翰生博士說「冒小風險得大機會」,冒險在當時是令人欽羨的行業,<魯濱孫漂流記>鼓舞西方冒險精神數百年。但隨現代工業過度擴展而來的不測風險(科學及法律的風險計算方式已難估算)及災害全球化,卻使人類喪失了冒工業風險的勇氣,安全的顧慮於是高於歷史上任何時期。核四恐懼症會在台灣蔓延也就理所當然了。

核四公投不能機關算盡.


2013/03/25

馬政府提出核四公投,一度搶得核四議題主導權,綠營措手不及,一度兵慌馬亂。沒想到程咬金三斧頭過後,馬政府居然徘徊瞻顧,不但核四公投可能延期,連公不公投都充滿變數,有意推給核安。而核安的重點在安檢,馬政府有可能再虛晃一招,聲稱經過國內及國際專家檢測,安全無虞,然後推給立院表決,以立院多數暴力通過核四續建,甚至連公投這關也免了。

如果情形真是這樣,馬政府就是「機關算盡太聰明」,以為核能專家及立院表決是萬靈丹,可以兵不血刄解決公投難局,不致影響江之去留及2014、2016兩埸大選。事實可能剛好相反,這種作法會被民眾看穿是「機關算盡怕擔當」。最近不是也傳言軍公教年金改革可能拖到2017實施嗎?拖過馬英九任期,馬就什麼都不必負責了,2014、2016的選舉結果也與他無關了!

馬政府和綠營都有一個心理誤區,以為公民運動和群眾運動相同,可予誤導或收割利用。他們忘了,公民運動主要是為生活,而非政治。政治與政客切身相關,生活卻與人民切身相關。生活問題只能用生活方式解決,政客千萬不要以為靠政治方式,就能解消人民核四焦慮,如同當年扁政府及民進黨以為靠激起統獨對抗,就能解消人民對扁家貪腐義憤一樣。2006以後民進黨的一蹶不振,馬政府務宜引以為戒。

公投確實是為核四難局解套的「善政」。309反核遊行之後,民意既已明白展現,接下去就該靜待公投出爐(鳥䶬公投必然對反方有利,如果不利,那就表示這是民心所向,執政者只能順勢而為)。如果「核四難局」居然變成「公投難局」,難局之上另加難局,那只顯示執政者算太多,核四公技提議不是相信人民智慧,或真心想交公民決定。如此,馬政府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既不能收割核四公投善政果實,又添增人民憤怒。

國民黨高層強調,「先確保核安,再舉辦公投,是馬江底線。」又說,「國民黨不能主動停建核四,讓民進黨坐收反核果實。」確保核安是對的,但若找一群自家人或國際利益相關者背書安檢,試圖唬哢人民,執政者將為過度低估人民智慧(過度低估公民運動感染力)付出昂貴代價。至於停建核四的果實由誰收割,道理清楚無比,誰能體恤民心、解決人民焦慮,誰就是果實收割者,執政黨在這方面有莫大優勢,未必是在野黨得利。

核四是歷史共業,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科學日新月異,也沒有過去對就必須永遠對的問題。既然核安及核廢料難以處理,舉國皆覺今是而昨非,馬政府就該因民之所惡而惡之,解除人民身邊炸彈,這不但是偉大歷史功業,停建的果實也將由執政者收割。



公民運動成功 預告公民時代來臨


2013/03/13

三0九反核遊行足堪列入歷史記錄。這是沒有政黨動員或政治動員的最大一場逰行,陣容雖不及當年紅衫軍「百萬人圍城」浩大,嘉年華氣氛及參與多元化卻有過之。而這二者正是公民運動特色,紅衫軍及反核四也都是公民運動。

加上名人、藝人紛紛表態反核四續建,公民運動「是生活,不是政治」的主題更為明顯。其結果就是民意支持度一路攀升,連支持核四續建的一方都自動消音,幾乎形成「全民反核」。無論就勒邦<群眾>或賀佛爾<真實信徒>書中的定義而言,反核四公民運動都有別於群眾運動。

群眾運動的特徵是對決、參與者充滿激情及偏執、只對同一類人具吸引力、要求完全服從及一致行動。對決一定不求公平,只求你的或我的正義(沒有雙方的共同正義),刻意在參與者身上培養挫折感,製造正反雙方零和對立。激情及偏執一定缺乏嘉年華氣氛。只對同一類人具吸引力一定不會出現參與多元化。要求服從一致一定不容忍異己。

以上正是我們多年來從朝野對抗或藍綠對決看到的景象。

對於群眾運動,群眾心理學鼻祖勒邦說,群眾「否定真理只能在討論中成長」,「個人可以接受矛盾、互相討論,群眾卻不如此。在群眾場合,演說者哪怕做出最輕微反駁,立刻會招來怒吼叫罵。如果現場約束力不足,反駁者往往被打死。」西班牙哲學家奧德嘉更在其<群眾的反叛>一書說:「何謂群眾?群眾就是一群被寵壞的孩子,他們為所欲為,不曉得責任與義務為何物。」

而公民運動大抵無以上缺陷,它歡迎各行各業及各種各樣人加入,沒有門戶之見;它力求對事不對人,解決事情最重要;它的力量在民意的多寡,而不在悲情或衝突的大小;它代表的是選票,而不是威脅或杯葛。簡而言之,它所表現的是公民素質,而非群眾素質。它之易於說服人心不難想見。

古羅馬西塞羅最早提出「城市文明共同體」與「野蠻(混亂)社會」的區別。「城邦自由民」導出「市民」,市民導出「公民」,同樣的字根又導出「文明」。因此,文明共同體就是公民共同體。公民的本質及舉止應該是文明的。

奧德嘉對公民與群眾也有如下區分:「克制、標準、有禮、正義、誠信、理性。人類為何創造這些?因為這些就是文明---城市賴以建造,市民賴以營生。」與此相反的是,「不與政敵共存,不與反對者共同治理公共事務,不理解仁慈與寬容的德性。」奧德嘉認為前後二者正是公民與群眾的不同寫照。

公民運動是公民社會的產物。什麼國家公民社會成熟,什麼國家就有像樣公民運動;什麼國家公民運動成功,什麼國家才能期待成熟公民社會。就此而言,三0九反核遊行成功是可喜可賀的事,它預兆了台灣擺脫藍綠對決的希望,預告了公民時代的來臨,也預告了選民升格為公民,選民將不再是政黨利用動員的工具,政治不再只有藍綠及統獨之分,超越藍綠及統獨的第三勢力有可能崛起。

畢竟,離開了成熟公民社會土壤,在台灣空談第三勢力制衡藍綠,是不切實際的。

全民公決無關不信任投票.



2013/03/07

馬政府拋出核四公投後,民進黨一陣錯愕,一時會不過意來,把它當做藍綠對決處理。蔡英文說,執政者為政策負責而提出核四公投,應視為信任投票,若民意支持停建,政府就該自行倒閣。一些民進黨人亦稱這是對馬英九的不信任投票。江宜樺對此表示,若公投結果違反行政院續建立場,他會辭職負責。以上雙方發言都不恰當,因為核四公投是就核四續建與否提請「全民公決」,不是憲法層次的「全民複決」,既不屬於信任投票範圍,也沒有人需為公投結果下台。

法律人心中多數沒有人民,只有對決及輸贏。不幸全民公決是超越對決及輸贏之上的公共決策,是直接民權,也是「主權在民」的最佳實踐,它的主角正是人民。盧梭把主權與政府區分開來,主權者是至高無上的,政府是從屬於主權者的機構,為人民(主權者)服務。豈有在主權者依執政者之請,做出續建或停建的選擇後,執政者要為此下台的?正確的做法是朝野各黨都聽從民意,遵照投票結果執行才對。

此外,把核四公投視為藍綠對決也不恰當。國民黨並非「非核家園」的反對者,包括馬英九在內不少藍營重量級人士都主張「沒有核安就沒有核電」。國民黨之所以不得不採續建立場,主要是因執政的連續性,其中涉及李、扁、馬政府的層層歷史共業,在砸下天文數字的錢(由於台電不斷追加預算,還可能再砸千億以上)後,不宜由執政者宣布停建,所以提請全民公決。全民公決正是最民主也最明智的解套辦法。全世界有想出正確解套辦法的人,不獲嘉獎,反被懲罰的嗎?

很多人不曉得,民主與法治是互補而又互相制衡的。法治過度就會造成苛政,「苛政猛於虎」,酷吏(某種法律人)泯滅人性。民主過度就會在人民及黨派權力無限擴張下,走向民主自我毀滅。民主與法治的互補互制,不但抑制了民主權力的擴張無度,也保證了法制體系的適時更新。立法院經過朝野協商,決定核四公投前,不追加預算、不放置燃料棒、盡速協商公投法修法(把防堵「變更國體」的鳥籠公投改為憲政公投與社會性公投分途,亦即全民複決與全民公投分途),就是民主促使法制體系適時更新的例子。

核災是全民性議題,核災(核汚染同)的風險人所共知,沒有某一方是反核的死硬派。核災人民會怕,國民黨難道不怕嗎?人民遭刼,難道國民黨不遭刼嗎?在核災下,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繩子兩頭的蚱蜢。原能會報告曾有兩句話:「防災重於救災,離災重於防災」,特別發人深省。這兩句話強調的正是風險意識,也就是光有核電廠安全還不夠(何況拼裝車的核四有安全疑慮),必須環境足夠安全。而環境安全與否,是可以估算的。如台灣處身斷層帶,有高地震風險,台北周邊人口又過度稠密,是全國政經中心,非常不適於蓋大核電廠。偏偏核四是奇異公司號稱全球最大的核電廒。

核四公投是一場直接民權的歷練,是台灣深化民主必經的途徑,是超越藍綠對決之上的全民公決,是事關國脈民生的世紀決策,藍綠絕不能從黨派本位去思考,不能視為神主牌之爭,而該細思要如何對歷史及人民、尤其是下一代子孫交代,要從人民整體去思考,因為承受禍福的是整體人民。三月九日近廿萬人的反核大遊行就是各行各業人民關心自己及下一代的公民運動。民進黨也終於會過意來了,蘇貞昌及蔡英文都從公民運動角度去參與這場遊行及核四公投,不再執著於藍綠對決及不信任投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