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29日 星期日

馬英九輔選變反輔選

2009/11/30
很難相信,一年半前還是國民黨輔選王牌的馬英九,現在已成輔選毒藥。不只是部分提名同志避之唯恐不及,連歡迎他輔選的同志都遭「衰風」波及。馬英九的輔選成了道道地地反輔選。
何以致此?馬英九的臨場表現當然是原因之一。例如他說了不該說的話—違法談民調;做了不該做的事—維安人員穿藍營候選人背心維安,馬率隊掃街,卻不許綠營掃街,如同「馬皇出巡」。
但更重要的是,經過一連串施政及黨內競爭失誤,馬的「克里斯瑪」光環早已快速消退,由正轉負。當他連八八水災都處理不好,善後工作還一味作秀;連美牛進口案都搞密室決策,讓美方予取予求,民眾陷入狂牛症空前風險;對美中歐胡聯合聲明又認知不清,居然將台美關係大倒退誤判為「60年來最好時刻」,他的無能天真形象也深入人心。無能天真再加上公權力誤用,馬遂成了媒體及民眾最好的消遣對象,亦即具有可笑人物的新聞娛樂效果。消遣馬英九於是蔚為風尚。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是韓信著名的故事。媒體寵兒如阿扁、阿九同樣經歷了「成也媒體,敗也媒體」過程。回想十年前,電視攝影機前的阿扁何等意氣風發,不可一日不上電視,十年後阿扁風光又安在哉,電視鏡頭盡是荒唐可笑畫面。馬英九何獨不然?十年來橫掃千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年來卻成為三國時代彌衡口中的「木雕泥塑,恨無靈性」:神格退位,現出原形!
阿扁、阿九了解自己風光不再嗎?當然不了解,一旦品嘗「媒體造神」滋味後,自戀傾向就會使人忘了我是誰。於是明明地方勢力必須安撫,馬英九卻獨斷獨行,還要處分竹縣、花縣現任縣長。明明宜蘭是中部以北最綠城市,國民黨現任縣長又政績欠佳,馬英九卻偏不信邪,強打「愛蘭」行動力挽狂瀾。其結果,不只國民黨犯了兵家「備多力分」大忌,而且馬英九灰頭土臉,不能加分反而失分。
馬英九認為扁案因素使民進黨欲振乏力,是乘勝追擊的最佳時機,他卻不知「人忌全名,物忌全盛」,人民很難容許無能又不在乎民意的馬團隊由中央到地方整碗端去。因為這不符政黨政治民主原則。
因此,吳敦義說「彰投以北贏就贏」,完全是在自設障礙,增力己方壓力。許信良說年底選戰最關鍵城市在宜蘭,「宜蘭一戰將決定藍綠誰大勝,誰大敗」,更是言過其實。以馬團隊目前的能量,能固守傳統藍營縣市已屬上策,把主意打到傳統綠營區塊,則屬多此一舉。難怪體力心力超支的馬英九會失誤連連,輔選變反輔選。

國民黨小心選戰「因小失大」

2009/11/27
年底縣市三合一選舉被綠營定位為馬英九的總統信任投票及期中考。由於位階訂得太高,又加之這場選戰是馬英九上任後第一場考驗,能贏不能輸的心理壓力過重,因此馬陣營「瘋狂輔選」,差錯也接連不斷。顯然馬陣營是「關心則亂」,斤斤計較於一兩個縣市的得失,不明瞭主政一方本就居於防守劣勢,在舉世經濟都不太好的情況下,執政黨小輸並不算輸,國民黨能守住傳統藍營縣市才更重要。一個宜蘭縣的攻防何需拿整個黨的形相去賭,形成「因小失大」!
國民黨會過度注重宜蘭,因為吳敦義說「彰投以北贏就贏」,自我設限,增加己方壓力。許信良又聲言年底選戰最關鍵城市在宜蘭:「宜蘭這一戰決定藍綠誰大勝,誰大敗。要是國民黨大敗,馬英九及吳揆聲望都會受衝擊,尤其吳敦義在黨內的地位會受挑戰,馬英九則會在兩岸政策上趨於保守,不只兩岸和平協議,連ECFA敢不敢簽,我都非常懷疑。」
許信良真的太言重了。宜蘭縣的得失有那麼重大嗎?恐怕未必。宜蘭早已是中部以北最綠的縣市,宜蘭會由藍轉綠不算變數,由綠轉藍才算變數,猶如桃園縣由藍轉綠(如一九七七年中壢事件)是變數,由綠轉藍不是變數。把不是變數的縣市當做藍綠「大勝」「大敗」指標,又指涉吳敦義黨內地位及馬英九兩岸進退,未免太不知所云、太「小題大做」了!
馬陣營越担心宜蘭失守就會花越多心力在宜蘭,造成兵法上的「備多力分」,最後宜蘭一役沒打好,其他縣市還可能意外失守。宜蘭之失只萛小失,只要其他藍營縣市固守,國民黨最多是小輸,而小輸在金融海嘯過後的選舉,根本不算輸。反而宜蘭太用力,却沒守住,其他縣市因疏忽而意外失守,才真正是大輸。國民黨最可畏之處在這裡,而非其他。
因此,像竹縣、花縣可能「楚公楚得」之地,國民黨其實都不需花太多力氣去對付現任縣長,弄得藍營選民離心離德。綠營會不會漁翁得利還在其次,藍營會分崩離析才最嚴重。因為這涉及未來整個藍綠板塊變動。國民黨越打自己人(現任縣長),國民黨未來的空間可能就越小。
國民黨在宜蘭大搞黑函,以不實流言揭對手「四妻」,極可能引起公憤。馬英九在竹縣掃街,限制綠營掃街,安全人員又穿藍營候選人背心維安,也引起「馬皇出巡,肅靜迴避」庛議。像這種為守不住的縣市硬守,還舉措失方,只會讓國民黨失分更多。吳梅村《圓圓曲》說:「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紅妝照汗青。」意指吳三桂為一個女子犠牲全家。同理,一個縣市得失本無關大局,國民黨若為了一處戰役而輸掉整場戰爭,才是「因小失大」。

2009年11月23日 星期一

台灣處在「兩大」之間

2009/11/23

歐胡聯合聲明內容,與其說是美國示弱或讓步,不如說是面對「帝國」衰落事實。歐巴馬既強調合作與多邊主義,美國國力又今非昔比,對中國龐大的負債就必然迫使美國承認中國崛起並尊重中國勢力範圍(所謂「核心利益」,包括台灣、西藏)。歐胡聯合聲明不過是美國實用主義傳統及國際現實主義的再一次印證而已。
台灣的利益是不是被犧牲了?那得看台灣是不是美國的核心利益。如果不是,在戰略形勢改變下,次要利益當然必須從屬於核心利益,必要時甚至必須放棄。誠然,美國是有「天命觀」的國家,美國的宗教道德理想主義相對強烈,但美國外交的主要指導原則還是現實主義。在美蘇兩極對抗或美國一超獨霸時期,美國是羅馬帝國式「帝國」。但美國一旦力有未逮,美國就又成為大英帝國式的均勢追求者及區域勢力協調者。接受中國崛起及中國勢力範圍乃勢所必然。
其實,也不能說美國犧牲台灣利益。美國要求台灣問題和平合理解決,這是對台灣最大的保障。台灣如果不輕忽自己的利益,努力鞏固美台舊友誼,認真回應兩岸新友誼,台灣並沒有被犧牲的理由。只有一廂情願倚賴某方存活,卻不自尋活路,情願陷於內鬥分裂,不願正視切身相關變局,台灣才會被犧牲-「國必自棄而後人棄之」。
台灣人常說中國是惡鄰。但與惡鄰和平相處是所有周邊小國自古以來的命運,不願和平相處反而是例外。中國連漢唐盛世都還必須和周邊惡鄰「和親」,遑論彈丸之地的台灣?同理,當美國都必須承認中國崛起,甚至默許中國成為東亞「一哥」時,台灣有何理由繼續和中國為敵?台灣原本是美國反共鬥爭的馬前卒,當美國都不鬥了,台灣還鬥什麼?
台灣人會說中國要併吞台灣。確實如此。但可不可能因為兩岸新友誼,而改變兩岸關係,由併吞變互惠?這值得審慎一試。中國於1954年提出國際「和平共處五原則」(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成為國際關係指導原則。如果台灣不逾越「兩岸同屬中國」,台灣是否也該在平等互惠關係下,贏得特殊「和平共處五原則」對待?
台灣處在國際「兩大」之間,確有「難為小」問題,但這也未嘗不是台灣「機遇」(胡錦濤就如此鼓勵過台灣)。如果台灣人能小心保護自己的國家,在「兩大」之間尋求新平衡點,朝野更少指摘賣台,更多互補對外,那目前這60年來最大變局時刻,就有可能成為馬英九口中美中台「三邊關係60年來最好的時刻」,而不是大災難的開始。

2009年11月22日 星期日

歐胡聯合聲明與美中台三角關係

2009/11/20

美國新總統歐巴馬訪中,與胡錦濤發表聯合聲明。一般皆認該聲明是美國對中國的重大讓步,包括強調尊重彼此核心利益,特別是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胡錦濤在記者會上進一步表示,美國在台灣等問題上尊重中國主權和領土完整,歐巴馬則在記者會上補提《台灣關係法》但尊重「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台灣在美中台三角關係中再一次吃虧了嗎?
與其說是台灣吃虧,不如說是中國獲利。歐巴馬不但承認中國崛起的事實,宣示不再圍堵中國,而且「歡迎」中國成為國際社會一個強大、繁榮和成功的成員。「歡迎」是美國對極權國家甚少使用的字眼,這次對中國使用,可謂一反常態。同時,以往必備的民主、人權等強勢議題,美方這次都淡化處理。毋怪自由派的華盛頓邮報嚴正抨擊歐巴馬使用「歡迎」一詞,認為它混淆了民主與非民主陣營的界限,對動輒以戰爭威脅台灣、支持世界各地獨裁者、搶奪拉丁美洲及非洲自然資源、壓制宗教及少數民族自由、絶不允許民主的中國讓步太多。
歐巴馬為什麼不得不讓步?正如日本《讀賣新聞》說的,是中國將美國的金融危機化為中國的轉機。《華盛頓邮報》的漫劃也諷刺美中的「友誼」是建立在美國對中國的龐大外債上。而也由於這一讓步,「一個中國」的原則更加確立,台灣成為中國核心利益的這一「諒解」更加無可動搖,台灣在美中台三角關係中的槓桿作用也越微小。台灣事實上面臨了不是仰賴美國保護,而是必須自我保護,不是在美中之間二擇一「一面倒」,而是必須追求「兩面平衡」的新時代。
美國對台政策的調整是有跡可尋的。李登輝「兩國論」事件發生後,當時美國總統克林頓在上海宣布了對台「三不政策」,台灣的國際地位甚至主權地位再一次受打擊。阿扁搞「一邊一國」及改變「四不一沒有」,美國多次否定台灣的主權國家身分。今年五月,美國防部長蓋茲呼籲亞洲盟友減少對美國的依賴,聲稱美國在亞洲的角色將從「保護者」變「合作伙伴」。九月,歐巴馬在聯大演說,更露骨表示,他要開創一個美國與世界交往的新時代,強調合作和多邊主義,不要指望單靠美國解決世界問題。
歐巴馬九月的演說,十一月實踐在歐胡聯合聲明中。美國既承諾尊重中國的核心利益,又「期待兩岸加強經濟、政治及其他領域的對話和互動」。顯然台灣問題未來已不是「美國說了算」,而是「美中共同說了算」,美國甚至連一向不提的「兩岸政治談判」都開放了綠燈。台灣自求多福的時代確實來到了。這絶非馬英九所說,目前是美中台「三邊關係六十年來最好的時刻」,而是瀕臨最大改變的時刻。是福是禍,要看台灣如何扭轉自己的敵友視野,不但要加強舊友誼,還要建立新友誼,化敵為友。在「大國政治」夾縫,台灣是極少自行其是或意氣用事空間的!

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

迷信的力量

2009/11/1

 台灣近年每逢總統大選,都有一批命理專家公開預言勝負,言之鑿鑿,卻極少應驗,偶爾說中,就被奉為國師,這是不是迷信?阿扁卸任後官司纏身,請人寺廟求籤,得到「關關難過關關過」指示,又焚燒紙錢,要憑神力解開夙世恩仇,甚至乞靈於塔羅牌算命,把一個未成年騙子當神仙,這是不是迷信?
 對於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人,凡無根據之信仰、祈求都是迷信。但對相信「誠則有靈」的人,宗教、命理、法術都不是迷信。而且愈是已知、不神祕之物,愈沒有吸引力;愈是不可知的神明、神物、幸運符,愈有不可思議魔力,能對充滿不安及不測前途的人產生激勵。
 馬克思曾如此批判宗教:「宗教是人民的鴉片,是顛倒的世界觀。」顯然他把宗教當迷信,相信人類去除信仰迷妄,理性才能真正面對現實。然而他忘掉,人是脆弱的蘆葦,人性需要信念統治;除宗教信仰,迷信馬上乘虛而入。包括他的共產主義信仰都是無神論者的迷信。烏托邦信仰本身就是一種祈求實現而尚未實現,也可能永不實現的迷信。
 因此,重點是在不可知產生的力量。「尚未」比「已經」更有誘惑,更值得一博。坐在電視機前聽大選預言的人,難道都是迷信,都不知道預言大多不準嗎?知道,只是他們期待或渴望出現奇蹟而已。同理,阿扁也未必相信籤詩或那名小騙子,只是他渴望二者的一言半語迎合他而已。
 有渴望才有誘惑。電視觀眾及阿扁需要奇蹟,誘惑者就給予奇蹟。等到迷信已成,懷有利益動機或政治野心的人,再利用迷信去賭個人運氣或「賭天下」。
 歷史上,迷信引發的最大力量就是宗教型起義:賭天下。如中國東漢末張角兄弟以「太平道」煽起黄巾之亂,一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讖言,席捲半個天下。黄巾之後還有東晋孫恩、盧循的「天師道」之亂、元末紅軍的白蓮教之亂。清末洪秀全的上帝會之亂,等等。
 這些叛亂都使中國歷史改寫。沒有黄巾之亂,就沒有三國時代,沒有無名小卒曹、劉、孫風雲際會。如同日本沒有幕末開國之亂,就沒有底層武士西鄉隆盛等躍居明治英雄。同理,沒有孫恩、盧循之亂,門閥不可能敗亡,東晋王謝與司馬家共治的門閥政治不會結束,寒門階級劉裕不會脫穎而出,「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也將永遠持續。沒有白蓮教之亂,元代暴政不會推翻,連名字都沒有的朱元璋(元代庶民不准有名,以數字代替,如朱元璋為朱重八,他父親為朱五六)作夢都不會想到統一天下。沒有太平天國,滿人專政不會輕易放棄,辛亥革命也不會快速成功。
 但只有術士利用迷信嗎?不然,他們只是從統治者學會這套而已。「政治是高明的騙術」,控制信仰進而控制人心自古就是統治者專長。《尚書‧呂刑》最早指出不能讓人民交通神明,否則人民能「登天」,國家就難控制人心了。所以「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還優先於國防。所以祭天、封禪(通神、封神)都是天子大事,愚笨如劉阿斗都曉得緊握通神權不放,對諸葛亮說:「政由丞相,祭則寡人。」
 緊握通神權,也就是緊握神明的解釋權及代理權,凸出「君權神授」。而君權神授既可透過祭祀,也可透過讖書緯書,或各種祥瑞。於是自董仲舒發明災異祥瑞統治術後,不肖帝王們就對製造祥瑞以鞏固統治樂此不疲。王莽更假作「符命」,讓士人自動拱他上帝位。漢光武劉秀甚至愚民愚昏頭,親自頒布圖讖於天下,帶頭搞全民迷信政治。有王莽、劉秀的愚民術,當然就會有張角、孫恩等人的有樣學樣及精益求精,激出空前迷信力量。
 不獨中國搞神權迷信,西方也搞。英王詹姆士一世撰文稱「國王被上帝稱作神」,查理一世就據此拒絕接受臣民判決,以無辜者身分步上斷頭台。羅馬君士坦丁大帝則把基督教變國教,意圖引導信徒愛國迷信。十一世紀的教皇更妙,乾脆自頒聖諭,說「羅馬教廷從來沒有,也永遠不會錯誤,直到時間末日」、「教皇的話無人可以說不」。
 但黄帝不只控制信仰、製造迷信,自己也經常墜入迷信。秦始皇迷信神仙及不死之藥,多次派人入海求仙。漢武帝更上層樓,凡自言能請到神仙及仙藥者皆封大官,不驗則立即殺頭。此外,他終生迷信巫蠱,凡他認為有詛咒他或他所愛之人嫌疑的,一律殺無赦。為此他殺死了皇后、太子、多位女兒,幾次巫蠱之禍死難者皆不計其數,血流成河。迷信到如此慘酷,在帝王中堪稱空前絕後。
 信仰可以產生力量,迷信亦有類似效果,一如莎士比亞警語:「魔鬼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背誦聖經。」但信仰與迷信畢竟不同。什麼是正確信仰?馬丁、路德最尊敬的同代思想家伊拉斯莫說,正確信仰讓人從罪惡走向良善,從黑暗走向光明,把絕望化為希望。為了減輕迷信力量的負面衝擊,理性或許不是一條替換之路,與知性相輔相成的信仰才是。

2009年11月15日 星期日

政黨政治不能只有黨爭

2009/11/16
一向無往不利的民進黨選舉造勢牌:打黑與揭弊,今年不太靈光了,特別在南投更形成「傷人反自傷」的反挫結果,李文忠選情由多翻空。這不但顯示「清廉」及「反黑金」不再是民進黨專利,民進黨的道德優勢不見了,而且顯示抹黑揭弊的造勢手法已經不合時宜,政黨政治不能只有黨爭。
多年來,民進黨習慣站在道德高度指控國民黨,隨便拋出一個貪污買票或與黑道掛鈎議題,都能引起轟動。今年為什麼不靈光?因為民進黨由地方到中央執政,所有該沾染的幾乎都沾染了,即使程度不及國民黨嚴重,也無法再高高在上或以無辜者自居,把對手打成十惡不赦。其次,李文忠拋出吳敦義、李朝卿與黑道「夫妻同遊」,原本是有引人遐思「想像空間」。但李文忠走太遠了,一旦涉及具體指控,要毀滅他人政治生命,同樣嚴酷的檢驗立即落到自己頭上。而選民經過兩黨多年黨爭及兩次政權輪替,智慧及公平判斷力早已今非昔比,任何一方太矯情、絕情的切割,不但引不起同情,「黑道的票不要」還成為笑柄。一場打黑兼揭弊秀就以被選民識破而狼狽收場。
面對選民的今非昔比,政黨該做的絕不是以更精巧、縝密的造勢來「賽跑」,如同愛麗絲與紅色皇后,而該反思黨爭之外的另一條路,也就是非零和競賽。誠然,選舉是零和賽局,職位非贏即輸。但政黨政治不純然是零和的。如果像國民兩黨搞黨爭式的消耗,那就是兩敗俱傷,無益國家人民,稱為負和。如果只是一得一失,你之所失為我之所得,那才是零和。相反,如果通過競爭與合作,雙方的利益均有所增加,那就是正和。民主社會政黨政治該追求的正是正和。
為什麼是正和?因為獲勝者出而主政,是利多,落敗者成為在野監督,為民心所寄(制衡執政黨),也是利多。只有當獲勝者想要「全拿」,忘了民主社會沒有全拿(不但行政立法司法需互相制衡,朝野也需互相制衡,各方互補不足),正和局面才會被破壞。而民主社會中,只有反體制反憲政的革命政黨或流氓政黨(法西斯),不願追求政黨政治正和,只想透過黨爭發洩仇恨或一黨全拿。這種政黨被歸類為「極端主義」或「反民主」政黨。台灣的國民兩黨都有這種傾向。
由革命政黨向民主政黨過渡是一條艱難旅程,共享永遠不如獨享誘人,耐心和解也不如仇恨發洩痛快。正如布洛赫《希望原理》說的,德國小市民滿懷仇恨怒火,「不是仇視剝削,而是恨自己還不是剝削者」,這種惡毒和殘忍,恰使法西斯黨徒得以蒙蔽他們、利用他們。幸運的是,台灣選民比朝野政黨更早成熟,足夠擔任政黨政治仲裁者。那個政黨心目中只有黨爭,沒有和解及合作意願,那個政黨就將被判出局。如果兩黨都一樣壞,遲早會換一個較不壞的上來。

民進黨造勢過度「傷人反自傷」

2009/11/13
 平心而論,今年年底縣市長選情相當冷。原因之一是熱門大縣市不改選,選民注意減少。原因之二是選民的政治熱情逐年下降,尤其看到扁、馬政府缺陷太多,一代不如一代,歐美成熟社會選民的冷感症亦開始在台灣蔓延。面對不易炒熱的選情,擅於造勢的民進黨只好重炒弊案牌、黑金牌、被視為最有希望「藍轉綠」的宜蘭、南投成為造勢重奌。其中李文忠的戰略尤其令人側目。
 李文忠雖有全國知名度,在南投地方却是新人,投入選戰時間又太短,必須以最聳動造勢吸引注意。抛出吳敦義、李朝卿與黑道「夫妻同遊」,正是聳動新聞,果然造成轟動。轟動就有話題,閣揆吳敦義加國民黨候選人李朝卿「一箭雙雕」」,再加上黑道(更生人)大哥,確有太多引人遐思的「想像空間」。
 然而李文忠走太遠了,沒有見好即收。其炒熱話題的方式是存心結束吳敦義政治生命,直指「喬」砂石、「喬」地方正、副議長人選。這些事如果是真的,也不會有人敢予出面證實,以免壞了道上(黑道白道同)規矩。因此李文忠走的是「孤注一擲」之路,吳敦義及藍營勢必要大動作反擊。反擊之下,李文忠看似下駟對上駟,賺了知名度,其實吳敦義不選舉,後座力全集中到李文忠身上,形成「傷人反自傷」的後挫現象。
 最嚴重的是民進黨喜歡以「黑金」牽扯國民黨候選人及本土政治人物。但民進黨沒有顧及,自己從地方到中央的執政過程中,同樣沾染了不少黑金色彩,即使仍不及國民黨,也不能以無辜者自居,或切割得一乾二淨。像切割江姓觀光夜市業主,就顯得太矯情,也太絕情,連南投地方民進黨人士都不敢或不願出面力挺,草屯民進黨黨部主委黃文君甚至跳出來唱反調。形勢發展至此,李文忠就由優勢變劣勢,甚至由原告變被告了。
 當李文忠必須一再自清又辯不清,民進黨也「一邊倒」不問情由,決定開除黃文君時,外界的觀感更是:民進黨中央胳膞只往內彎,不分青紅皂白,而李文忠則「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奌燈」,把選舉場中「黑道的票也是票」的簡單邏輯複雜化,一下子得罪了許多人。
 反黑金已不是民進黨的造勢利器,當民進黨自己也要黑道選票,也向黑道拜票時,就不能有「吃乾抺淨」行為,得了便宜還賣乖。李文忠造勢過度,選情由多翻空,是民進黨的一大警訊。這告誡民進黨,不只「清廉、勤政、愛鄉土」不再是民進黨的專利,連「反黑金」也已不是。

2009年11月8日 星期日

借牛肉炒作社會恐慌

2009/11/9
就像所有政治炒作一樣,美牛案炒作一段時日後,又被更即時、更有賣點的打假球案、吳敦義與黑道大哥案取代了。對朝野政黨來說,關心人民健康是假的,炒作新聞製造選舉利多才是真的。如何將議題極端化,煽高社會恐慌,藉機「獵巫」,已成台灣政黨應對所有重大安全議題的典型操作模式。
當代社會有一個新型文明病,就是社會恐慌。美國九一一事件後,《洛杉磯時報》預言,下一個「重大事件」將不是什麼科技突破或其他,而是恐慌。當實際可碰觸可預見的災難已不再威脅人類日常生活,不可見不可碰觸的災難反而透過媒體及政治炒作侵入人心時,恐慌就極易蔓延。任何風吹草動,只要有人挑起大眾不安神經,馬上形成社會恐慌。任何理論上的危險,只要證明有一千、一萬甚至一億分之一機會,而且可能人人有分時,它就和真實危險一樣危險。如同布希亞說「超真實比真實還真實」,媒體這個「超真實」機器使虛擬危險與真實危險喪失界線。
冷戰時期流行的宏觀「危機社會」理論,到後冷戰時期一變為微觀的「風險社會」觀念。那是一種對食物、環境懷著「隨時處於危險中」的莫名恐懼不安。台灣今年的美牛案和去年的三聚氰胺案,都屬於微小風險比例引發社會恐慌的例子。它們與「瘟疫」如SARS(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及新流感不同,染病率確實非常小。但只要「有風險」,它就構成恐慌條件,尤其當政府的誠信及危機處理能力不足,普受社會懷疑時,恐慌更易一發不可收拾。
面對社會恐慌,解決問題才是正道。以公投反美牛進口根本是搞運動,不是解決問題。以立法方式「後法優於前法」阻擋美牛,同樣不顧美牛案是國際條約,不能採立法干擾或技術性干擾(即假同意,真禁止)。合理解決之道還是解鈴還需繫鈴人,馬政府認錯,再向美方尋求補救,或讓有爭議部分暫不進口,或附加保證(包括染病求償),社會恐慌就會不攻自破了。
可是朝野兩黨應對社會恐慌的方式,卻是加重社會恐慌。如馬政府故意低估狂牛症風險,又搬出阿扁比爛,意思是我們不顧民眾健康,阿扁更不顧民眾健康。民進黨則大肆「獵巫」,把一項全民健康利空的錯誤決策變成該黨的選舉利多。在一方卸責,一方熱炒下,社會恐慌不是降低,而是升高了,不是民眾健康更受關注,而是兩黨政治利益及個人政治前途更受關注。無怪新聞焦點一旦轉移,兩黨馬上棄美牛案如敝屣,又去炒作其他熱點新聞了。
衛生署長楊志良慨嘆:「牛肉已成政治問題,不到縣市長選舉結束,很難落幕。」他實在太高估朝野兩黨了,不必等選舉結束,只要有新血腥出現,嗜血的鯊魚馬上捨美牛案而去,留下一大堆仍在恐慌中的民眾。

藉機炒作選情將物極必反

2009/11/6
美牛進口案暴露了馬政府密室決策的風險,幾近「全牛開放」無異兵敗如山倒。如此低水平團隊,竟還瞞著國人及國會十七個月,這才是最可怕處。然而,事發後,正值縣市長改選期間,民進黨藉美牛案大炒選情,國民黨則意圖以他案如職棒打假球案、扁家弊案重炒,轉移民眾焦奌。這都是「發國難財」行為,恐將物極必反,被民主社會選民看破手脚。
馬、蘇密室決策,權力一把抓,捅出美牛案不利國人健康大事,一奌反省之意都沒有,不是推給衛生署(非決策單位),就是推給民進黨,說民進黨當年更不負責,開放美牛連集體決策都沒有,是「一人決策」,而且阿扁在卸任前夕,還強逼衛生署開放「全牛」進口,幸賴對方堅定反對,阿扁才未得逞。
馬、蘇以上強力反擊,除了證明「阿扁與我一樣壞」之外,又能減輕什麼責任?既然只能證明扁馬一樣壞,那去年的政黨再輪替就是一場錯誤了!選民難道要選的是和阿扁一樣差的人,而不是更有担當、更有反省能力的「好人」嗎?
馬政府不只和扁政府比爛,還使出渾身解數辦職棒打假球案。如同辦扁案一樣,檢調每天透露一奌新故事,讓案情變成縣疑小說,每天有新進展,一人牽出另一人,一事牽出另一事,如滾雪球般,沒完沒了。打假球案需要如此「大規格」伺候嗎?這徒然顯示某些人故意炒作,轉移美牛案焦奌罷了。
民進黨的炒作本領比馬政府亳不遜色。美牛案是國際條約,只有遵不遵守問題,沒有立法推翻問題。然而,不但馬政府的「三管五卡」不附維也納公約,純屬虛應故事,民進黨的重啟談判要求及立法禁止美牛進口,同樣志在作秀。在重啟談制根本不可能,立法推翻國際協定更是笑話下,朝野仍爭相假戲真做,這不是選舉伎倆是什麼?衛生署長楊志良說得好:「牛肉已成政治問題,不到縣市長選舉結束,很難落幕。」他還說吃槟榔罹癌的風險比美牛高,「蔡英文會為反槟榔發起全民公投嗎?不要說公投,只要蔡敢和我一起站出來反對吃槟榔,我就佩服她。」
民進黨炒作美牛案,馬英九的錯誤決策本是全民健康利空,却變成民進黨選舉利多。就像國民黨黨產案,民進黨執政時從未想要根本解決,只是每次選舉拿來當選票「提款機」,每次預算案時拿來交換國民黨立院同意。把攸關民生及國家的重大案件等同於選舉利多,大肆炒作,選後又束諸高閣,這不是朝野政黨一貫的作風嗎?台灣的選民早已今非昔比,低估選民智慧,一味藉機炒作選情,總有一天會物極必反。

2009年11月1日 星期日

貪婪之島到自私之島

2009/11/2

十多年前,台灣獲得「貪婪之島」稱號。十多年後,貪婪不斷惡化質變,台灣赫然已成「自私之島」。貪婪只是利己,還未必損人。自私則利己而不顧社會後果,蔑視社會責任。前者是醜,後者是惡。最近的美牛事件、國民黨中常委賄選事件、職棒接連打假球事件,都是「自私之島」現象。
台灣已經有進口美國牛肉了,為何還要進口美牛內臟?美國人自己不吃的,為何要逼別人吃,甚至不惜施壓,以政治干預貿易?馬政府更差,明知有狂牛症風險的內臟、骨頭不易通過國人這關,竟採黑箱作業,密室決策進口,迫全民接受。馬英九還假話真說:「一定安全才讓它進口。」蘇起也惡人先告狀:「扁政府當年開放牛肉更不負責。」
進口已經不安全了,什麼是「一定安全才讓它進口」?大家已經不放心了,什麼是「請大家務必放心」?馬英九的假話真說只顯示他的自私及虛假。他甚至把密室決策責任推給不知情的衛生署長,再次找下屬扛責。而蘇起更妙,居然理直氣壯,說風險只有百億分之一,決策是衛生署專家集體做出,比扁政府時代周延。他究竟知不知道扁政府只開放牛肉,而馬政府卻幾乎開放「全牛」,關門全告失守?毒牛如同毒品,本國不吃毒卻要他國吃毒,或自己不吃毒牛卻要百姓吃毒牛,這都是「以鄰為壑」—只管自己方便,哪管他人死活。
國民黨的「無選不賄」及民進黨的「無選不騙」(如挑起兩岸緊張、族群緊張、公投綁大選)是另一種集體自私,目的是玩弄選舉,求勝不擇手段。陳水扁以美國軍政府代理人身分控告美國不接管台灣等等,則是「阿扁們」的自私,目的是玩弄法律,行險僥倖不計後果。有了朝野兩大政黨的以身作則,當然兩黨的「歷史共業」也會成為全民共業。職棒簽賭打假球在美日只發生一次,就永遠絕跡,台灣卻20年發生5欠,不要臉到極點,這不是和國、民兩黨相同的「歷史共業」是什麼?國、民兩黨及國家領袖都敢不顧社會形象、公共道德,昧著良心說謊行騙,職棒球員及小市民為何不敢有樣學樣?
道金斯《自私的基因》一書以鷹與鴿為例,說明巧取豪奪不擇手段的鷹無往不利,其基因必然擴散,以致鷹盛鴿衰,但社會到處是惡鳥,最後必會形成鷹鷹相殘,「牽獸食人」,鷹族大減,此時鴿子基因才開始擴散,鳥族進入共和互利階段。台灣的扁馬時代都是鷹族時代,為利己而損人或不利己也要損人層出不窮,連帶社會都被帶壞,淪為「自私之島」。必須到鷹族惡伎逐漸失靈,受到覺醒的民眾唾棄,台灣才能告別鷹族時代,進入共和階段,「自私之島」也躍升「互利之島」。

美牛案再度暴露馬決策風格

2009/10/29
 美牛案風波雖經吳敦義以行政院長身份設下停損奌,說不會有內臟、絞肉進口。但美台白紙黑字簽下的協議,絶不可能說禁止就禁止。因此這是不是吳的緩兵之計,準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還有待觀察。更重要的是,美牛進口案採密室作業,簽下引發全民公憤的協議,再度暴露了馬政府的決策風格。
 馬英九、蘇起兩位美牛案當事者在激起民憤後拼命缷責。蘇起說:決策經過三階段,且是集體決策,「衛生署專家絶大多數支持開放」,風險只有百億分之一奌五,故此決定開放;同時在談判過程中,我方絶未輸到脫褲,美方還覺得我方很強硬,比起當年扁政府開放美牛進口,只憑某單位某個人(指國安會祕書長邱義仁)一通電話就搞定,馬政府負責多了;他真想把民進黨駡他「喪權辱國,草菅人命」的話「全還回去」。
 蘇起的辯解有道理嗎?未必。若決策經過三階段,非常周延,為什麼最後還是內臟、絞肉等近乎「全牛」進口?「全牛」進口竟自稱「周延」、「強硬」,這不是愛說笑,就是對強弱周延的理解與一般人相反。如同馬英九一樣,已經簽訂城下之盟了,還唱高調,說「政府把關的責任絶不會放棄,一定是安全才讓它進口,請大家務必放心」。大家要放心什麼?該把關的人都失守了,大家還能放心什麼?馬的高調和蘇的狡辯徒然讓人覺得他們在逃避責任。
 至於說「衛生署專家都支持開放」,那為何署長楊志良完全在狀況外?當開放美牛案消息曝光時,記者在第一時間追問楊,楊却說絶不開放內臟、絞肉則仍在討論中。可見一切都是最高層的臨時決定,馬英九再推給不知情的楊,指楊應對事負責。馬並說:「我們聽的簡報都是他做的啊,不然我怎會懂這東西?」如果簡報是楊做的,楊會不知要開放內臟、絞肉進口?馬英九分明在找下層頂罪。這種決策風格早已人所共知了。
 事實上,正是狂牛症為不治之症,大家才對美牛進口案如此關心。馬政府認為風險只有百億分之一,但全世界六十億人口中,發病的已有兩百多起,而且還在增加中,怎會只有百億分之一?而所謂馬政府比扁政府負責,更是不知所云,扁政府只讓三十月以下不帶骨牛肉進口,馬政府却近乎「全牛」進口,何者更不負責?
 何況馬政府隠瞞美台談判消息十七個月,根本沒有什麼公眾討論,怎能說比扁政府負責?馬、蘇不負責又好密室決策,這套方式如果搬到兩岸談判上演,台灣危矣!《中庸》說:「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但願這不是馬政府的決策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