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1日 星期一

國家治理分什麼藍綠

2014/08/10 高雄大氣爆震驚世界,兩條以上街道面目全非。災禍若非發生在午夜,以此次氣爆威力之大,沒有人能想像熙來攘往的大街及兩旁屋廊下,會有多少死傷。絕不可能是三百多人,很有可能是三千人,甚至更多。 可是如此慘痛事件,整整一週(多長的時間啊!),民眾卻發現中央與地方在互踢皮球。高市推責給肇事的榮化、華運,以及主管石化業的經濟部及核准埋設管缐的前任市長(都是藍營)。行政院則祭出「三不政策」,把中央變配角,處理氣爆、石化業等棘手問題及災後重建,全成了地方(也就是綠營)責任。 當災民驚魂未定、急待救助,國際也睜大眼睛,看台灣怎麼處理這件大事時,我們的國家治理居然還在分藍綠! 國家是公的代表,屬於全體國民,不是一部分人的國家,因此國家治理只有公與私之分,沒有敵與我之分。它與政黨不同,政黨是私的代表,屬於一部分人而非全體國民,因此政黨眼中的「正常國家」各不相同,政黨與政黨之間也常有敵我之分。但政黨一經全體選票選出,它就進入國家治理,是公共利益的推行者與維護者,必須「公事公辦」,追求社會平等及公共利益,絕不容許黨派意識「以私害公」;因為社會平等及公共利益沒有敵我之分,「我們都是同一個黨」。這是民主時代「國家治理」的基本要義。 從這個基準點看這次高雄大氣爆的「災難政治學」,顯然兩黨都不及格。榮化、華運是肇禍者,明知管缐異常降壓,已經嚴重洩漏,還繼續輸送,這是「草菅人命」、「明知故犯」,即使沒有殺人之故意,也有公共危險之故意。而高雄市政府既然核准埋設在前(政府是一體的、施政是延續的),又收了榮化管缐經過費,就對市民安全負有責任,不能推說不知管線及箱涵,也不能切割前任與後任政府,更不能聽仼廠商廿多年不維修管缐,形同埋設一大堆不定時炸彈。 當然,「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陳菊本人及前任市長吳敦義、謝長廷不知地下管缐嚴重性是可能的,所謂「事非經過不知難」,沒有經歷這次可怕大氣爆,很少人會特別注意地下危險性。在高市四首長(都是市府老吏)請辭時,陳菊以「橫向聯繫錯誤」向市民道歉,表示自己事先不知情,也是可採信的。因為知情的相關老吏(他們就是鐡打的衙門)不對市長或新市府團隊詳細交代,本是官僚政治常態。大家只要讀讀清末譴責小說《官場現形記》,就可看出新主官與老佐吏在「知情」上有多少落差了! 根據研究,官僚(老吏)一般會有如下行為模式:一、在等級組織中,官僚傾向「避重就輕」提供長官訊息,掩蓋對自己不利訊息。二、官僚對政策和方案傾向支持與己有利、反對與己有損項目。三、每個官員在遵從上級指示時,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改變,這取決於對他們自己的利弊。如此,藍營指摘陳菊不知情是「說謊」,猶如綠營指摘經濟部對管缐「不負責」一樣,都太苛責了! 經濟部身為石化業主管機關,對榮化及大氣爆一問三不知,不是推給國安,就是推給地方政府,確實不負責。問題是,綠營連管線及箱涵此等小事也要責備經濟部,甚至部長不去頭七上香也被大肆批鬥,未免文不對題,把質詢當成藍綠對抗。張家祝反撃是合理的。 但張家祝憤而提出辭呈,而且把辭職原因一股腦歸咎綠營的「極盡施壓、抹黑、羞辱」,就不只是任性,而是把辭職也當一場藍綠對抗在打。經濟部長這個國家公器,在他手上變成黨同伐異的私器了!只有公與私的「國家治理」,被他糟蹋成敵與我的「黨派鬥爭」了!更糟糕的是,總統府高層(馬英九必須概括承受)竟還敲邊鼓,說:「張家祝是條漢子,負責羞辱的在野黨才像是小人!」簡直是在替藍綠對抗火上加油! 張家祝從去年上任以來,就只有一黨一派思考,核四、服貿等發言都從藍綠對抗而不是民眾疑慮出發,太陽花學運也一樣,成了國民黨黨意(其實是馬英九個人旨意)的傳聲筒及打手。這也難怪,他在國民黨一黨獨大時期,太平官當久了,只有事務官格局,沒有政務官格局,尤其不慣反對黨反對,把反對當成是阻礙政策推行(和馬英九一個樣),從來不知道也不重視社會還有另一半人,這些人的反對及建議必須納入政策,一起評估。 這種一黨統治性格,基本上是反民主,不適合民主政治,亦即不適合當政務官的。偏偏馬英九最喜歡用這種人,所以馬政府的不知民間疾苦及自我感覺良好超過歷仼政府。總統府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讚揚張家祝是「漢子」(僅僅因為不甘被反對黨批評),罵反對黨是「小人」,全部是一黨統治性格未改,藍綠對抗積習作祟。 幸好,災變一週過後,行政院與高市終於放棄了互踢皮球,在救災及補助上達成共識,「江菊會」並已敲定,準備聚焦於災後重建與石化業未來。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過去一週的鳥亂仍使人想起中華民國初年一副著名時事對聯:「國猶是也,民猶是也,何分南北!總而言之,統而言之,不是東西!」意思是:同樣國家,同樣人民,分甚麼南北(黨派)!總而言之,統而言之,都不是東西!

寧要阿信,也不要宇昌案

2014/08/03 台灣選舉愈到後面,經常人身攻擊愈成主要部分。雖然號稱為了選民知的權利,候選人該受「檢驗」,但把個人身家鉅細靡遺調查,淨找與選舉無關的負面事件放送,放送的人都是亳不相干的名嘴、名流,放送的方式是不問真假,只要置對方於死地就好,這算什麼「檢驗」?簡直和當年「摸骨算命專摸沒骨地方」(指吃女性豆腐)的笑話沒有兩樣。難怪最近連勝文受不了網路攻擎,喊出「阿信型選法不行了」!意思是他也要進行反擊及人身攻擊了! 連勝文接受媒體「誓師」專訪,原文是說;「我百分之一百確定對手會打一場低格調、以負面為主的選戰,國民黨傳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忍辱負重的阿信型選法不行了!」連勝文以上憤憤不平的話是有很大語病的:他百分之一百「確定」對手是打低格調負面選戰,安知這不是他自己的偏執與偏見?網路上的攻擊能確定是柯文哲方面指使的嗎(如果能「找出」是柯授意,連陣營將馬上反敗為勝)?選舉預算這麼低的柯有能力負擔那麼大的網軍花費嗎?為什麼不是看不慣連家作風的網民自動自發行動?何況柯的民調遙遙領先,有需要打負面選戰嗎?任何有選舉常識的人都知道,是民調落後的一方才需運用抹黑來拉低、扯平對手! 連勝文把國民黨選戰說成「傳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忍辱負重的阿信」,也同樣不知所云。國民黨正是抹黑戰的老祖宗,戴紅帽、獨帽是國民黨四五十年前的選戰老戲碼,恐獨、恐共是二三十年前至今的戲碼,藍綠對決(因為據說藍綠基本盤是五五對四五)則是近年最熱門的戱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更是當年高雄美麗島事件國民黨發明的口號,為了安排大逮捕而刻意將美麗島人士對照成暴民(叛亂),而真正的暴民則由國民黨籍高雄市長王玉雲暗地發動。 至於忍辱負重,是沒政績的人才不得不忍辱負重,有政績的人像朱立倫或賴清德,需要忍辱負重嗎?連勝文把國民黨及自己比做忍辱負重的阿信,未免太引喻失義了!他自己尤其口才便給、詞鋒犀利,留下許多名言諸如「大明王朝」、「丐幫幫主」等,怎會突然自比小媳婦般的阿信了?他的意思應該是說「老虎不發威,被當病貓看」(別把我當阿信)吧! 事實上,連勝文剛好是阿信的反面。他連說錯話(如新生高架路地下化、內湖及南港入夜黑壓壓一片)都很有自信,堅稱自己是對的。而別人永遠都是錯的,如認為柯「先喊先贏、濫開支票、說了也不打算實現。結果,素人只是沒有參選過的人而已(意思是油滑、誆騙、一點也不像素人)」;又如認為自己一個便當、一杯咖啡、一瓶酒都要飽受不實指控,「對方烏賊戰扯久了就會出問題,現在不是也被質疑幾個人吃一頓飯就花了幾萬元?」 看完連勝文的反擊,有思考力的讀者一定會發現他的「夾槍帶棍」本領,比柯的「尖酸刻薄」更不像素人,更像辯論老手。問題是,連憑什麼斷定柯是濫開支票、不打算兌現?而連天生富貴,生活奢華人所共知(去問問與連家有往來或相關的企業主家族就能聽到很多了),一盒便當、一杯咖啡、一瓶酒的高價都不是偶然,只是基本生活型態,這當然是「階級差異」,連憑什麼反控別人是烏賊、指別人「權貴與庶民之戰」的提法不當?更憑什麼說柯和他一樣,幾個人一頓飯就花了幾萬元?偶然一餐兩萬元,和動輒一餐幾萬元,可能「一樣」嗎? 質疑柯和連「一樣」奢華的無聊人,當然是連陣營打手。而更荒謬的是,一些常在電視說三道四的名嘴、名流,連柯文哲是什麼來歷還沒搞通,和柯可說八竿子打不着,近日居然也相繼跳出來,指控柯「剃光頭」「帳目不清」,說得有頭有腳,徬彿自己親見。這不是又要重演2012年劉憶如莫名其妙指控蔡英文的宇昌案嗎? 宇昌案就是要讓蔡落選,劉憶如論功行賞當上財政部長。這些憑空跳出來指控柯文哲的名嘴、名流,又準備索取多少好處? 柯文哲不是不能被指控,但「剃光頭」如果是為小三,又干外界何事?又與最重要的市政何關?「研究經費交代不清」如果是各挍集體共業,該檢討的是會計法,怎會是找個會計名嘴出來「選擇性」指控柯?台北市民是要選一個不同於藍綠兩黨的新希望,不是選一個「聖人」(不要忘了馬英九當年正是裝扮成「聖人」形象競選)。若素人較能代表新希望,又何必斤斤計較於他的素人本色,如講話直白、罵小護士、喜歡酸人等亞斯伯格「白目」症候群? 當然,如果柯文哲真的貪污腐敗、惡形惡狀,和連勝文的奢華一樣有「基本生活型態」問題,那就不堪為一市之長了!(但也不能忽略,台大創傷醫學部必須是最有「悲天憫人」胸懷的人才能長久安於其位,否則可能早就瘋了!) 連勝文過度在意個人「階級差異」及「生活奢華」被外界指摘,自己說錯話被訕笑也認為是對手惡意抹黑,以致處處反擊、時時憤怒。孫子兵法說「備多力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如果不願面對自己的本來面目,天天都活在反擊的焦慮𥚃,不斷四面八方出擊,就難怪他提不出有用市政藍圖,只會天馬行空了! 也許連勝文更該學習洛克菲勒,後者家族財富的取得及生活方式也備受批評。但他是以更多慈善事業及社會公益回應,而不是以否認、強辯及告人回應。最後洛克菲勒二世也「無災無病到公卿」,當到了副總統。有錢人在政治上像阿信並不錯,至少讓人看到你是真謙卑,而不是財大氣粗、恃勢凌人。台北市選民寧要阿信,也不要第二個宇昌案!

阿扁的祝福還是詛咒?

204/07/27 在獨派威脅下,民進黨全代會果然擱置了「凍獨」案。主席蔡英文前一天還振振有詞說台獨是這一代民進黨人及台灣人民的追求與理想,並已變成年輕世代的「天然成分」,這樣的事實及狀態如何去「凍」、去「廢除」?但本身就是民進黨台獨歷史一部分的林濁水卻指出,當年台獨黨綱原無「台灣共和國」字樣,是陳水扁畫蛇添足「改壞」的。問題原來出在阿扁! 同樣,以無黨籍身分參選台北市長的柯文哲,因面臨無法推派監票員的窘境,到立院遞交陳情書,要求修改《選罷法》,才發現這個不公平競爭條款是2007年阿扁伙同國民黨訂下的,目的在排擠小黨及無黨籍候選人。問題還是出在阿扁! 而更早2005年,阿扁伙同國民黨通過《單一選區制》,目的也是排擠親民、台聯二黨,讓它們在區域選舉中永遠掛零,只剩力量最強、立場最溫和的一黨才能當選。不幸阿扁隨即大搞台獨及貪污,使民進黨形象大壞,民進黨在2008年新選制實施後,由「立院第一大黨」(2001至2007民進黨立委人數多於各黨)再度淪為小黨,讓馬英九兩任總統都是「完全執政」,兩黨政治名存實亡。問題仍然出在阿扁! 阿扁為民進黨及國人留下這麼多「遺產」,對民進黨及國人究竟是祝福還是詛咒? 先談監票員問題。七月廿六日,李登輝時期前內政部長及中選會主委黃石城投書媒體,對選罷法越修越倒退大加撻伐,說這種不准小黨及無黨籍候選人推派監票員的規定是開歷史倒車,「政黨之手已伸入公正的選舉機關」、「政黨分贓包攬選舉的計謀,應受嚴厲遣責」。 黃石城為何如此憤憤不平?因為他當年也是黨外。那段戒嚴及黨禁的黑暗時期,黨外人士在選舉上吃盡苦頭,由於沒有監票員,很容易就被國民黨做掉。經過多年齊心努力及不斷爭取,國民黨政府終於容許黨外候選人推派有限監票員,不足之數,黨外再登記另一名候選人補足(當然還是補不滿,只能重點推派)。這麼辛苦的歷程,不僅黨外人士沒齒難忘,他們也為此格外珍惜無權無勢者的權益。黨外及民進黨如果有什麼黨外精神、創黨精神,精神就在這裡!(創黨精神絕對不是蔡英文所說的台獨黨綱,因為郭雨新、黃信介、康寧祥、許信良、張俊宏等代表性人物,當時都不是台獨,黃信介「台獨可做不可說」的名言更是針對當時還在推動的台獨黨綱而發。) 大家萬萬沒想到,民進黨一成為執政黨,完成首次政黨輸替,交出的「民主成績單」,除了比在野時期更變本加厲的台獨,竟然是不容小黨及無黨籍候選人推派監票員的規定,以及處心積慮排擠兩大黨之外其他小黨的單一選區制。如此以「兩黨分贓」、消減第三黨及無黨籍為職志的政黨輪替,和國民黨當年的「一黨壟斷」又有多大區別?如此對「政黨輪替」粗暴的了解,比「槍桿子出政權」、「謀一黨一姓之私」又有什麼長進?阿扁會搞到一門貪腐,完全不令人意外! 蔡英文在這次黨大會上高舉「清廉勤政,改革出陣」旗幟,並表示民進黨要嬴得選舉,就必須以價值說服人民,「如果民進黨價值沒有被人民接受,不會有真正的勝利」。既然這麼「想」反省,那蔡英文何不代表民進黨為之前八年執政的諸種錯誤致歉?何不集體決議要阿扁公開認錯道歉?這種感動人心的真心懺悔,比「清廉勒政,改革出陣」的空口白話,有價值多也更能說服人心多了! 再談「凍獨」問題。凍獨並不是要廢除台獨黨網,而是對「台灣共和國」這個太具爭議性的名詞存而不論,屬於一種誠意表示。賴清德極獲國內好評的上海復旦大學談話,也強調雖然民進黨主張台獨,但台灣前途仍須由台灣全體人民決定,「兩岸應求同存異、往前看,讓雙方充分溝通、了解、諒解,進而和解。」 既然台灣前途須由台灣全體人民決定,那國民黨的統(其實是被統一)與民進黨的獨是不是可以暫時存而不論,以示對人民及對中華民國尊重?既然兩岸需要求同存異、往前看,那民進黨太爭議又太影響選情的台灣共和國黨綱是不是可以暫時凍結,回到黨外及創黨初期「台灣前途由台灣全體人民決定」的自決論原點,讓民進黨重新拾回民主政黨光環,讓台獨黨綱二十多年來的爭議就此打住? 同時,情況和蔡英文說的正好相反,既然台獨主張已是年輕一代的「天然成分」(因為解嚴後出生的一代都活在自由民主獨立的空氣𥚃),台獨社團已如雨後春筍在各處成立,加上「台灣已經獨立,國名叫中華民國」已成全國共識,這樣的事實及狀態,使去「凍」、去「廢除」更為順理成章,也更受人民歡迎(人民解除了一顆不定時炸彈)! 對自己的國家(獨立民主的中華民國)不尊敬,把民主前輩千辛萬苦爭來的「方便」當「隨便」用,正是阿扁留給民進黨及扁式獨派最大的詛咒。台獨不是請客吃飯,是要死人、引發內戰、招來外戰(不要忘掉阿扁激出了中國的「反分裂法」及美國的「反對台獨」「台灣不是國家」宣告,使台灣共和國正式出局)的,但扁式台獨偏愛把台獨當成請客吃飯、當成時髦,認為喧鬧就是革命。台獨在他們手中被玩成了某種童話劇,如同李登輝當年對民進黨通過台獨黨綱的評語:「為了追求天邊的彩霞,踩壞眼前的玫瑰」。 真正因台獨而坐牢的施明德近日撰文感嘆:「幾十年來海內外獨派高喊要獨立,卻對如何武力爭取獨立及軍事保護國家主權,毫不身體力行,連唸軍校都視為畏途。」多年前,海外獨派拜會阿拉法特,阿拉法特也不客氣的回答:「你們沒有死過人,怎能叫做革命?沒有武裝力量,怎能稱做革命團體?」獨派必須面對及承認這些不堪的事實,才能逃離阿扁的詛咒。

小心愛台灣反而害台灣

2014/07/20 由於台獨黨綱失去「時代意義」並影響大選成敗,「凍獨」漸成民進黨黨內共識。但每次「凍獨」之議提出,就有一群黨內外獨派群起圍攻,如揚言要「凍結民進黨」、警告不准改變這「創黨精神」、宣稱有八成以上國民認同自己是台灣人,台獨形勢一片大好,等等。以上這些舉動看似愛台灣、愛民進黨,其實如同耶穌說的「要救自己生命的反而喪失生命」,愛台灣如果用錯方式,反而是在害台灣! 台獨黨綱失去「時代意義」已是眾所周知之事。民進黨通過台獨黨綱後,在李登輝領導下(宋楚瑜是此次改革最大功臣,連戰則毫無貢獻),國民黨短期間通過了國會全面改選、總統直選,建立「中華民國第二共和」。衡情論理,台灣既已完成主要民主改革,接下工作就是鞏固並深化民主,以民主、獨立的「中華民國台灣」為共同認同對象,實行政黨政治。這也是當年黨外人士長期努力及民進黨建黨的一貫目標。 相較之下,「台灣共和國」是專制時代產物,為對抗「中華民國殖民體制」而生,與其說它是一種努力目標,不如說是一種心靈寄託(心靈故鄉),當中華民國殖民體制已不存在,它也自然失去時代意義,必須跟着退場。否則一國之內有兩個國家認同,這個國家不但團結不起來,內鬥亡國更是遲早之事! 而台獨黨綱影響大選成敗(從1991國民大會改選到2012總統大選),同樣斑斑可考。1990年代初,創黨未久、根基未固的民進黨,貿然離開民主改革及政黨政治既定路徑,通過台獨黨綱(請注意,台獨黨綱並非創黨精神)。這不但使民進黨建黨頭幾年勢如破竹的大選銳氣跟著中斷,也使對該黨極其不利的統獨之戰取代了對該黨最有利的民主之戰。頭上頂菁台獨印記的民進黨,從此只能在三足鼎立的大選中漁翁得利(如1994北市長選舉、2000總統選舉),無法在一對一的總統選戰中光榮勝出(2004阿扁連任成功得利於李登輝「牽手護台灣」的號召,以及「投台灣一票,而不是投阿扁一票」的民間呼籲,加上巧合的一顆子彈;當時阿扁聲名狼藉,民調遠遠落後連宋,根本無望當選)。 更嚴重的是,台灣從此進入永無寧日也難以化解的統獨對抗僵局。如果不是李登輝的「寧靜革命」適時補位,讓台灣完成主要民主改革,沒有人能預料統獨對抗這個「民主內戰」,會把台灣「民主改革」延誤到什麼程度。很可能「民主改革」已被「民主內戰」扼殺,胎死腹中!台灣到今天還沒有國會全面改選及總統直選!類似郝柏村這種軍頭早已動手抓人並解散民進黨! 問題是,既然台獨黨綱失去時代意義並影響大選,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反對「凍獨」?這有兩大緣由。一是一些人尚未進入「公民國家」階段,還停留在十九世紀的民族國家、民族主義思考,他們主張的「台灣共和國」並不是從國家共同體出發的整體性、包容性思想,而是從民族(族群)共同體出發的分裂性、排他性思想。(如果是整體性、包容性,則接受民主、獨立的台灣共和國,也會接受民主、獨立的中華民國台灣。)二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道格拉斯•諾斯所謂的「路徑依賴」,也就是積習難改。 民族國家建基於民族主義,而大多數國家都不只一個族群,各族群以親緣、地緣「內團體」與他族互斥,如果沒有更高的國族認同維繫,族群互鬥很容易導致國家分裂,台灣目前就面臨這危局。解決這危局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建立可彼此「相忍為國」的國族共同體。而國族共同體如何穩固?哈伯瑪斯說要靠「新型歸屬感」,也就是「不是基於共同體內的族裔世系,而是通過公民權利和自由的法理建構,營造公民對國家共同體的認同」。 從民族國家進展到公民國家、從民族中心擴充為國族中心,是世界民主潮流趨勢。美國從開國初期的邦聯、十三州、三大區塊(新英格蘭、大西洋中部殖民地、南部殖民地)各自為政,演變成1787年制憲會議後團結的聯邦,原因就在制憲會議創造了新的國族共同體及國家認同,也就是「公民國家」。美國這麼典型的移民國家,沒有四分五裂,反而成為團結、富強典範,「公民國家」的創建是關鍵因素。不是1776年的獨立建立了美利堅合眾國,而是1787的制憲會議創造了美利堅合眾國! 台灣統獨各派都該同感慚愧的是,時代已經如此進步,中華民國在台灣已是「第二共和」,他們卻依然是落伍的民族或族群主義者、依然不會用「大家都是中華民國公民」或「大家都是新台灣人」取代「我們是台灣人,你們不是台灣人」。即使公民運動越來越發達、超越統獨對立及藍綠對決的呼聲越來越迫切,他們依然沈浸在各自的偏見及執著𥚃,不願伸出和解之手(「凍獨」就是統獨和解的最佳象徵),不願建立公民國家的「新型歸屬感」!連民進黨為了勝選而考量「凍獨」,獨派也絕不容忍! 這種不容忍牽涉到「路徑依賴」。道格拉斯•諾斯指出,經濟生活中有一種「報酬遞増」和「自我強化」機制,使人一旦走上某一路經,就會在後續發展中不斷自我強化,即使路徑錯誤(或時代改變、形勢改變),人們也積習難改,不惜一誤再誤。這就是「路徑依賴」。 不只是在經濟生活上,在政治、社會生活上也一樣,慣性非常難改。例如「反清復明」,明明清朝統治已確立,大多數漢人已認同清王朝,仍有一小部分人停留在「嘉定三屠、楊州十日、留髪不留頭」的清初噩夢𥚃,死守舊觀念、舊路徑,把早已失去時代意義的「反清復明」變成執念,一意孤行下去,即使要害慘許多無辜者,他們也一兩百年不改! 台灣共和國的執念某方面很像「反清復明」,那些人還停留在二二八、白色恐怖的噩夢𥚃,對「中華民國第二共和」帶來的民主毫無感謝,並相信八成以上國民認同自己是台灣人就是支持台灣共和國(而非維持現狀或支持中華民國台灣)。他們這種偏見及執念,不但已經害了民進黨,而且愛台灣反而可能是在害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