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4日 星期一
太陽花重新點燃台灣希望
2014/04/13
過去將近一個月,全台灣都沈浸在對318學運的心情激盪裡,由震撼、凝視、傾聽到認同、尊敬、感謝,大家都經受了一場畢生罕逢的啓蒙洗禮。太陽花的成功不在塑造英雄、創造政治對抗新形式,而在它讓已死的民主信念復活,讓絕望的大地萌發生機,讓所有有良心的人感動落淚。簡單一句話,它重新點燃了台灣希望!
感動是成功運動的重要元素。而真正讓人感動的事是帶來希望。「允諾希望」非常容易,它是政治人物慣技,它也一次次造成失望。而「帶來希望」不同,它甚至不必允諾,它本身的行動就充滿希望。「帶來希望的人」不會被動等待奇蹟或恩賜,他們往往在共同體的整體價值面臨絕滅、崩壞時出現,像尼采說的,他們是那種「選擇自由、擔負命運,分秒的準備迎接那些尚未到來的,和那些雖未出現但不至完全絕望的,並隨時促成那些將發生的」的人。
最形象代表318學運的《島嶼天光》這首歌,「為了守護咱的夢/成做更加勇敢的人」、「現在就是彼一工/換阮做守護恁的人」、「一直到希望的光缐/照著島嶼每一個人」,唱的就是「帶來希望」,也是啓蒙。啓蒙運動就是要讓天光照亮每一個人。
而為什麼啓蒙運動總是由較年輕一代 集體推動、在最苦悶之後產生大轉變潮?因為青年的眼光是向前的,向著明天(未來),而不太受昨天干擾;而大轉變潮則宛如歷史的青年期,使生活在那一代的人,尤其是年輕人,打破苦悶,衝決網羅,感覺新時代的來臨和新使命的召喚。
「救國」是五四運動及318學運的共同使命。看到411包圍北市中正一分局的混亂與躁動,大家更加感受318學運的紀律與美好,也更能體會「救國」與「造反」的區別。救國運動一定是有責任感的,學生是「我們」,警察也是「我們」,該究責的是誤國誤民及決策錯誤的人,而非警察。如果沒有比大人更優秀的責任感及擔當、更實事求是、更誠實,318學運決不會令大家感動落淚、尊敬感謝。318之為一場成功的啓蒙運動,其理亦在此。
事實上,像318一樣「懷抱理想而來,承擔責任而去」,在學運史上並不多見。學生雖說「青春無悔」,對貧富不均及政治腐敗更多義憤,對弱勢及被壓迫者更具同情,但在錯誤挑激(例如毛澤東文革)及盲目躁動下,學生運動更易朝「造反」道路走。411包圍中正一分局只是小焉者,中國文革搞到學生徹底造反,全國陷入無政府狀態,最後賴始作俑者毛澤東再扮演撲滅者,下令血腥鎮壓,才結束全國性暴亂。
貝托路琪導演的《巴黎初體驗》電影,描述1968年巴黎學運,也是高舉毛澤東「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旗幟,在街頭與警察對幹,毫無社會責任感。更不用說60年代美國學運主要發起者,多年後都紛紛懺悔當時年少無知,一味造反了!
米蘭•昆徳拉從西方,特別是共產極權社會得到一個結論:「青春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年輕的尼祿、拿破崙、一大群狂熱的孩子,他們做作的激情和幼稚的姿態,真的會突然變成一場災難。」比起來,台灣318學運領袖之一說「即使未來變成被對抗的大人,也莫忘今晩」,台灣新世代真的太成熟、太有歷史感、太知道他們所做事情的重大意義了!不是他們多年後要懺悔,而是大人要自愧不如,要感謝他們喚醒了沈睡麻木的民主政治,復活了許多人心中已死的民主信念!
文學家卡繆有一篇談「藝術家使命」的演說,堪稱藝術家(包括詩人、作家、思想家)承擔時代責任的偉大宣言。把該篇講詞中的「藝術家」字樣換成「新世代」,剛好符合318學運承擔的使命:「歷史上並沒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例子,新世代要去面對如此多、如此大的難題。可是,只要最簡單的詞彙、最輕微的行動,都能代表自由(台灣的內部自由及對外自由)的消長時,我們便該努力掌握它,並且節制使用它。危險(學運當然危險,如同作家為自由奮鬥一樣危險),使人古典。而所有的偉大,最終都根植於危險。」
「不負責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做為新世代反抗,我們必須遺憾只有一小段幸福時光;但我們也了解,只有這場考驗,才有機會使我們更為負責。新世代自由,如果只是為了確定個人安適,又有什麼價值可言?為了面對現實,必須不容許有謊言,新世代必須儘可能為自由付出代價。一旦自由成為危險的,它就不會再被姦淫了!」
台灣新世代會上升到「藝術家」高度,是台灣獨有的處境使然。台灣的地位妾身未明、存亡難卜,生於民主自由時代的新世代,比舊世代感受更深,更早承受身份認同的焦慮及災難。這原本不該由他們承受的災難,也使他們早熟。再加上他們是崩世代(他們自稱魯蛇世代),大人把他們的未來透支殆盡,他們若不自救,沒人會救他們。因此新世代的反抗理所當然,是大人對不起他們。
沒想到,這些苦難不但沒有讓新世代憤世嫉俗、唾棄責任,反而讓他們更成長、更具社會正義感、更穏健的接起責任棒子,並反過來感動、教育大人。整個太陽花學運的表現不但贏得舉世肯定、重新點燃台灣希望,也創造了21世紀的台灣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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